雷曼兄弟破產的本質乃是全球金融體系的系統性危機，凸顯了全球金融的生態鏈效應。金融與其在危機中作繭自縛，在投機中自慚形穢，不如以“能量通貨”為契機，以生態關懷為終極價值取向，敦促更多的個體與企業來珍惜、善待、尊重、敬畏養育著人類的自然界，自覺地肩負起保護、治理、修復生態環境的責任與使命，從而完成自我救贖。

雷曼兄弟破產，斷裂的是整個金融業的道德脊梁
 

        去年9月15日，雷曼兄弟控股公司宣布申請破產保護。由此斷裂的，不僅僅是這家公司在美國抵押貸款債券業務上連續40年的獨占鰲頭和158年的家族企業史，更是整個金融業的道德脊梁。在雷曼兄弟破產一周年之際，奧巴馬于本月14日在紐約聯邦大堂發表演講，呼吁改革金融監管。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最新數據表明，此次全球金融危機的善后成本近12萬億美元，相當于全球經濟總量的五分之一，后續成本則難以估量。要是美國政府在去年9月當機立斷拯救雷曼兄弟于水火之中，那么，所需善后成本可以控制在60億美元左右。有專家分析，保爾森和伯南克當時完全誤測了美國國際集團對雷曼兄弟的依賴性。由于CDS（信用違約交換）投資肆意膨脹，雷曼兄弟破產成為美國國際集團傾覆的導火線。至于拯救成本，后者要遠遠高于前者。何況，雷曼如得救，美國國際集團還或多或少可以爭取自救時間。難怪雷曼兄弟前副總裁勞倫斯?麥克唐納德把他撰寫的一本有關雷曼兄弟破產的書冠名為《常識的慘敗》。

         雷曼兄弟破產顯示了邏輯上的正確性以及時間上的準確性，持這種觀點的也為數不少。比如《華盛頓郵報》認為，金融危機爆發是遲早的事，雷曼兄弟事發只不過提前是觸發雷區。言下之意，災難在所難免，找幾個替死鬼對他人是個警示，從而防范了金融體系的全盤崩潰。

        群言紛爭，莫衷一是。無可置疑的是，雷曼兄弟破產的本質乃是全球金融體系的系統性危機，凸顯了全球金融的生態鏈效應。

從“樹木森林”到“水泥森林”，華爾街可謂人類文明進程的縮影

        雷曼兄弟－華爾街－曼哈頓－紐約，倒是勾勒出了一條“生態鏈”。這條“生態鏈”上周迎來了400周年：1609年9月12日，英國探險家亨利?哈德遜駕駛著“半月號”木帆船，在無意間撞見了一片未曾相識的島嶼，但見鳥語花香，水天一色，一派天堂般的氣息。歐洲人首次探訪曼哈頓——“曼納哈塔”，原住民語言中的“群丘之島”。

        如今，漫步于曼哈頓，只有中央公園那僅有幾棵尚幸存的百年古樹，還能展現往昔的原生態。從“樹木森林”到“水泥森林”，從紅楓樹的沼澤地到時代廣場，在這400年的文明進程中，人類戰勝了自然，也毀滅了家園。華爾街是輝煌的，但潛隱著諸如雷曼兄弟之類的地雷，一觸即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人類文明進程更為輝煌，但焚林而田，竭澤而漁，不可持續。華爾街可謂人類文明進程的縮影。

        痛定思痛，一項名叫“曼納哈塔工程”的環保計劃啟動了。今年9月號的美國《國家地理》雜志以“紐約往昔”為封面文章獻給這項工程。以景觀生態學的視角，以現代數字化信息技術為手段，耗時10年，集50多名多學科的學者和跨行業的志愿者之力，這項工程牽引人們穿越時空，走進曼哈頓的原生態——山丘、峽谷、溪流、泉水、沙灘、鹽沼、森林、洞穴、濕地、楓林……在這些現實感極為強烈的三維場景之中，“曼納哈塔工程”旨在為城市建設與擴張進程提供生態系統變遷的模型，這套生態模型可列入有史以來最為細致的生態重建，1300種物種得以鑒定，8000多種物種的關聯得以明確。

“能量通貨”，全球金融體系轉向的標志

        金融的實質是跨時間跨空間的價值交換，廣義上，所有涉及價值的跨越時空的配置皆可視作金融交易。既然穿越時空的“曼納哈塔工程”使生態學家重拾失去的生態鏈，那么，以曼哈頓的華爾街為象征的全球金融體系需要一項跨越時空的工程來重塑湮滅的道德。

        以煤油氣等天然礦物能源為主的生產方式和消費方式鑄就了人類近現代文明進程的輝煌，全世界目前每年所耗能量約為100億-110億噸油當量。成就與代價是一個硬幣的兩面。羅馬俱樂部以《增長的極限》奏鳴警鐘；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的《氣候變化2007》報告所描繪的人類未來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世界自然基金會的《2008地球生命力報告》指出了“生態信貸”短缺，具體說，地球承載力超出近三分之一，目前四分之三以上的人口生活在“生態負債”國家；而全球居民如若競相效仿美國式生活，人類至少需要20個地球來供給。

        在此窮途末路之際，全面變更人類至今通用的主力能源系統，徹底顛覆全球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勢在必行。奧巴馬上任伊始，在向國會提交的2009財政年度預算案中，展示了推行能源和氣候改革計劃的雄心壯志。6月26日，美國眾議院通過《美國清潔能源和安全法案》，國際氣候能源變革的主要規則和運轉路線由此被修改。其創新之處在于視能源為“能量通貨”。作為與貨幣體系等同的價值概念，能量通貨聯結世界商品。2012年即將啟動的污染方購買排放許可交易，既是這個“能量本位制度”成型的基礎，也是全球金融體系轉向的標志，即全球金融體系以“能量通貨”這種嶄新的國際機制來整合國際碳（生態）權利交易。

未來的金融旨在捍衛環境，以期生態效應釋放

        如果說，傳統的金融以儲存當下的價值以備來日為特征，那么，未來的金融便旨在捍衛今天的環境以期生態效應在日后釋放。自德國博物學家海克爾于1866年提出生態學概念以來，生態思維揭示了生態系統的統一性、豐富多樣性和開放循環性，它倡導一種全方位的生態關懷，強調世界作為“人?社會?自然”內在關聯與協同發展的復合生態系統的和諧相濟，開啟了一種全新的思維范式。以“能量通貨”來實現生態關懷，即一方面公平地分配生態利益，另一方面公正地分攤生態責任，此乃金融之未來。金融與其在危機中作繭自縛，在投機中自慚形穢，不如以“能量通貨”為契機，以生態關懷為終極價值取向，敦促更多的個體與企業來珍惜、善待、尊重、敬畏養育著人類的自然界，自覺地肩負起保護、治理、修復生態環境的責任與使命，從而完成自我救贖。（作者為上海師范大學中德教育研究與協作中心總干事、留德哲學博士）

（來源：文匯報2009年9月17日）